二稍

听说我们是死对头


含光君和三毒圣手是死对头。


整个修仙界都是这么说的,另外还有半个修仙界的作证曾亲眼见到蓝忘机和江澄互殴打得你死我活或听到江澄放言与蓝忘机不死不休。

“为什么是江澄放言?”

“一看你就不了解,你有见过含光君当众撂狠话?”

江澄想了想,还真没有。最多就是把眼一瞪,头一扭,气哼哼的就走了。

 

“宗主,这次清谈会,蓝家没有为难您吧?”

瞧瞧,连江家的人都这么问了。看了看主事一脸的关切,江澄努力摆出一个带着点开心又不会太开心的表情,“挺好的。”

谁知主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宗主,您放心,我这就去让弟子们准备上,下次江家办清谈会好好给您把面子找回来!您先歇着,我下去了。

“等..”江澄望着主事走远的身影,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蓝家真的没有怎么样,且不说蓝忘机实在与他没到不可共存的地步,单说蓝家是蓝曦臣当家,蓝忘机怎么也翻不出天去,他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去参加个清谈会能受什么委屈,顶多就是蓝家的饭菜实在太难吃。

可能就是这样才显得面色不佳?


应该是这样的,每次都是这样呢。

 

江澄还记得第一次有传言出来的时候,是在乱葬岗那个不能称之为坟的土堆跟前,他跟蓝忘机打了一架。好吧,那时候的确是打了一架,还打得有那么点凶,毕竟他有点喝多了,打到最后往地上一躺,被人瞧了去说是含光君把江宗主打死了。

等到江家人涌上山来,只抬回了一个醉汉。江澄的名声摔得稀碎,堂堂三毒圣手怎么能打不过含光君!好吧是打不过,但也不能说就被打死了吧!

江澄想找回面子,然后就在第二次巧遇的时候率先动了手。


但掐指头算算,总共也就打了三回,愣是让人传出几十种版本来。

江澄平均每三天就要重伤一次,蓝忘机每一个月就要往云梦投一次毒,莲花坞为何四周环水?答:是为了给不识水性的含光君设一道天险!


江澄想了想,为了打破流言是不是该研究研究怎么让莲花在地上生存?等等,蓝忘机不识水性吗?我怎么记得他那时候在水里游得挺欢的。

 

那年在彩衣镇?不对不对,那时候蓝忘机没下水。那是在玄武洞?不对不对,好像他腿伤了也没下水。哦想起来了,是魏无羡说的,蓝忘机在冷泉里游得挺欢的。他那时候还挺奇怪,蓝家游泳都在洗澡池里吗?

啧,又想起来魏无羡了,阴魂不散的玩意。


金凌挺闹人的,不好带,睡前还老要听故事,江澄不会讲,往往就开个头,最常讲的就是,“那年你娘还没嫁给你爹,你爹被鬼迷了眼嫌弃你娘,后来舅舅把鬼打跑了,他又死乞白赖的要追你娘,你娘不同意,你爹就从山上跳下去了。”

“然后呢?”

“后面的太复杂了,你大舅讲得比我好,等他回来让他给你讲。”

“又是大舅讲,大舅什么时候回来啊。”

“睡觉!睡醒了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哪知道他还回不回得来!

金凌睡了以后江澄就拎着酒坛子上了乱葬岗,然后就跟蓝忘机打了一架,之后就再也不跟金凌说什么等大舅回来了,爱死哪死哪去,死了还留下一屁股烂账,连累他江澄跟这讨债的结仇!

 

好像除了魏无羡,江澄跟蓝忘机也没什么仇可论。

嗯,应该是这样。

 

江澄是这么觉着的,所以他并不认同死对头的说法。但是蓝忘机不这么想,如果说江澄是莲花一根茎,那蓝忘机就称得上九曲十连环了。

 

蓝忘机打小不爱说话,蓝曦臣与他差了几岁,也玩不到一处,久而久之就更不爱说话了。也可能是语言功能没有得到充分锻炼,总之在没有人聊天的情况下,蓝忘机学会了写日记。

幼时蓝忘机的日记里经常出现的字眼是“兄长”、“叔父”、“家规”、“雅正”,组合起来就是,兄长今日夸我了,好喜欢兄长,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兄长爱忘机,忘机也爱兄长。叔父说让我把家规抄一遍,因为今天不够雅正。

嗯,一般会提到五遍蓝曦臣,然后捎带上蓝老先生。


后来那批人来云深不知处求学,蓝忘机的日记慢慢就变成了“魏婴”、“江澄”、“什么人”、“雅正”。

魏婴上课又故意捣乱,江澄说是骂他可又把人拉走了,魏婴是个什么人啊,怎么会有这种人!江澄说那些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明明是你说的要教训魏婴,怎么我罚他抄家规你倒急上了,什么人啊!今天的日记又不雅正了,一会自罚一遍家规。


蓝曦臣出现的频率太低,已经上不了榜。

 

蓝忘机发现自己喜欢魏婴是在整理日记的时候,魏婴的名字占了太多的篇幅,一眼扫过去全是魏婴,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从那以后江澄就成了极不顺眼的存在,魏婴会跟江澄打闹,魏婴跟江澄是最亲近的,江澄又凶魏婴了,江澄,把魏婴害死了。


“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怎么,蓝二公子也来给死人烧纸?”

蓝忘机不记得自己是在听到他这句话还是看到他一脸嘲讽的笑的时候出的手,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澄已经倒在地上了,但他清楚自己没下死手,所以,这是碰瓷吗?

江澄去云深不知处找蓝曦臣谈话的那天,蓝忘机在日记上写道,江澄果然是个碰瓷的,他今天来找兄长要名誉补偿了。

 

后来蓝忘机又跟江澄打了两次,一次江澄先动的手,一次他俩一起动的手。与江澄不同的是,蓝忘机对外界的流言并不懊恼,他觉得是的,他跟江澄是死对头。不是因为魏婴,而是因为他们生性不合。如果不是担心被发现,甚至还想买几本有关含光君与三毒圣手互相残杀的江湖话本回云深不知处慢慢看。

 

不知道是邪祟出现的太扎堆还是出事也总也就那么几处地方,江澄跟蓝忘机又一次碰上了。

镇子里的小茶楼没什么好茶但也架不住稀缺,就一张桌子江澄也不介意跟蓝忘机拼一拼。但是刚一坐下就发现周围的目光一瞬间聚集过来还是感觉不大好,这桌说着“哎呀一会不会打起来吧,咱们要不要先走啊”,那桌说着“没事吧,这些世家也要注意颜面的,不会这么大庭广众打架的”。最诡异的是斜对角的一桌,坐着几个姑娘,一会瞅瞅江澄,一会瞅瞅蓝忘机,然后笑得一脸狰狞的窃窃私语,“好激动”“上啊江宗主”“冲呀含光君”“牵手牵手!”

江澄实在是学不来蓝忘机那样的面不改色,被人盯着难受得紧,匆匆喝了几口茶就扔钱走人了。蓝忘机看了看江澄“仓惶”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一战是自己胜了,心情有那么点愉悦,想着今日不用回姑苏,还顺手在街上买了话本带回客栈看。

 

这一晚,蓝忘机仿佛进入了新的世界。


这本名为《含光君与三毒圣手》极为详尽的描述了他与江澄是如何的爱彻心扉,又是如何的相爱相杀,只因为那世俗的不容,只因为蓝氏家规的束缚。在这本书里,他半夜跟江澄在乱葬岗打架是秘密幽会遮人眼目所为,江澄在苍月山偷袭他是爱的挑逗小作怡情,江澄放话不死不休就是实打实的爱情宣言,他的沉默全是默认,他的眼里满含温柔,为了保护爱人强装出的冷漠到底还能支撑多久,这世道真的就不能放过这对苦命人吗!

蓝忘机震惊了。

如果不是方才在茶馆里被江澄踩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他就要相信这话本上的话了。

 

蓝忘机没睡好,梦里江澄还在冲他笑着,一闪神好像冲的又不是自己,是身后的魏无羡。江澄的脸和魏无羡的脸来回在脑子里替换着,直到一声鞭响才回了神。

“想什么呢,找死也别在这!”

江澄一边抽着邪祟一边冲他吼着,眼里满是关切,话里全是暖意。

蓝忘机晃了晃脑袋,哦,并没有,江澄眼里的还是嫌弃,面上的还是鄙夷,话一出口就能气死人,“你在这有个三长两短,回头都要说是我害死你的了,我江家可赔不起!”

蓝忘机没说话,一把抽出了避尘,看江澄瞬间全身戒备,跳上剑直接飞回了云深不知处。

出来一趟到底是干嘛的,没有魏婴的消息,也没有抓到邪祟,单单就重新认识了下他跟江澄的关系吗!

蓝忘机有些气愤。


“江晚吟不可深交。”想了想江澄那副浑身带刺的模样,又写道,“江晚吟不识好心。”

 

第二天一大早蓝忘机就被蓝曦臣堵在了静室。

“忘机。”

“兄长。”

“忘机,这个。”

“……”

“忘机,那个。”

“兄长不妨直言。”

“那为兄就直说了。”蓝曦臣从乾坤袖里抽出一本书,“咳,忘机,这本《如何与人友好相处》为兄觉得写得极好,特拿来给你研读。”

“……”

蓝忘机接了书没说话,片刻又听蓝曦臣道,“江宗主一个人也不容易,忘机不要总是针对于他。”


???

蓝忘机猛地一抬头,眼里满是诧异,偏蓝曦臣这会子倒是接收不到弟弟的信息了,仍在滔滔不绝的,“昨日听弟子们说你气冲冲的赶回来,为兄一打听果然又是说你与江宗主起了争执,其实当年魏公子的事实在怪不着江宗主,忘机你……”


蓝忘机第一次想打断兄长的教导,他真的很想告诉蓝曦臣,这些话你已经讲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听进去了,我没有再为魏婴的事迁怒江澄了,我跟江澄是秉性不合,我这次也没有跟他争执,我就是没睡好赶着回来补了一觉而已。

可惜这番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蓝曦臣忙着想词规劝他,也顾不上去猜他到底想了什么。


如果说死对头这个设定的弊端对江澄来说就在于研究无水栽培莲花,那么对于蓝忘机就是忍受蓝曦臣日复一日的唠叨。蓝忘机决定打破这个设定。

 

打破设定的第一步:跟江澄友好相处。

蓝忘机在仔细研读了《含光君与三毒圣手》之后发现他跟江澄之间还是有和谐的时刻存在的,假如真的如话本中所讲,那么就可以一试。


于是蓝忘机从云深不知处出发了。

蓝忘机到达云梦地界了。

蓝忘机站在莲花坞大门口了。

蓝忘机看见江家主事带着人来堵门了。

“含光君这是何意?”

“我来、拜会江宗主。”

“我家宗主不在。”

刚说完江澄就走了出来,“什么事这么吵?”

“……”

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


好在蓝忘机临来之前找蓝曦臣拿了拜帖,另有蓝曦臣亲笔书信一封,才算是有了由头。江澄对于蓝曦臣提出的蓝江两家友好发展显然是极为赞成的,不说别的,单就蓝曦臣答允的两笔大生意就能赚上不小一笔。江澄在江家主事耳边叮嘱了几句,主事对蓝忘机的态度瞬间就和蔼了起来,“含光君,请进请进。”

 

打破设定的第二步:大庭广众之下与江澄友好相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蓝忘机决定从改变自己做起。

一个月后成效显著。


整个修仙界都在传蓝家要与江家喜结连理了,蓝氏宗主蓝曦臣已经在云梦待了一整月了,且一直与江宗主同进同出,相谈甚欢。

“为什么是泽芜君?”

“不然呢,还能是含光君?”

“……”

“虽然泽芜君跟含光君是挺像,但是你见过含光君笑吗?”


蓝忘机想了想,见过啊,我是对着镜子练习了以后才出来笑的。

 

蓝忘机在莲花坞待足了三个月,除了江澄偶尔会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他脑内偶尔会不自觉的蹦出江澄与他含情脉脉对视的画面之外,二人相处还是十分愉快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界关于二人不和的流言减少的缘故,蓝曦臣一直都没有捎信来催他回家,大有两单生意就把他托付他人的意思。

江澄算了算这三个月蓝忘机的花销,觉得不算吃亏,也就由着去了。毕竟养个兔子一样的蓝忘机就能换蓝家的长期合作还是很划得来的。

江家清谈会的时候,蓝忘机与江澄的不和流言算是彻底打破,蓝曦臣以宗族事务须协助为由带了蓝忘机回家。


重新睡到静室的蓝忘机有点不习惯,摸出本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好像自从入了莲花坞,自己的话就越来越多了,或是一开始的私下争执人前做样,或是后来的笑语盈盈,哦,笑的是江澄,语的也是江澄,蓝忘机只是在一旁坐着听,却也未曾生烦。


“经观察,江澄性情直率,是可交之人。”

“江澄嗜辣,江澄贪睡,江澄好酒但酒品不佳,喝多了就喊胃疼,其实都是骗人的,一点事都没有!”

“江澄脾气不好,特意找兄长拿的静心汤配方,熬了两个时辰给他喝他还嫌弃。”

“江澄,江澄现在在干嘛...”

蓝忘机笔一抖落了几个点,看着满纸的江澄有点心慌。

 

江澄在干嘛?说起来有点没良心,含光君这边思虑万千的时候,由于清谈会太累了,江宗主已经睡着了。

 

蓝忘机觉得自己是受了话本的荼毒,虽然只是看了三遍,但是自己记忆力这么好,一时与现实混淆也是可能的,为了扳正自己的思想,蓝忘机翻出了他上一本日记。

“魏婴上课又故意捣乱,江澄说是骂他可又把人拉走了,真是心口不一。”

“魏婴是个什么人啊,怎么会有这种人!江澄居然还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明明是你说的要教训魏婴,怎么我罚他抄家规你倒急上了,什么人啊!今天的日记又不雅正了,一会自罚一遍家规。”

“江澄怎么这么维护魏婴,早上不是还喊着打断他的腿吗。”

怎么当初看全是魏婴,现在再看倒是江澄占的篇幅比较大了。蓝忘机彻底失眠了,他把话本拿出来看了第四遍。

 

江澄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觉出一丝别扭来,旁边突然少了个“皮笑肉不笑”的,饭桌上不再泾渭分明,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了啊。

“唉——啊!蓝忘机你什么毛病!”

江澄这口气还没叹完,一扭头身后直挺挺地立着一个人,板着张脸盯着他,见他向后闪还试图拉他一把,被躲开之后还泛了丝委屈。

“你怎么又回来了!”

蓝忘机憋了半天才小声说,“蓝家、蓝家的饭不如莲花坞。”

看江澄眼里瞬间带了笑意才放下心来,“那是自然,你们蓝家那饭也能跟我莲花坞比?就连清河也、嗯,跟清河的差不多吧。你是想回来住?也行,但是别再熬什么汤了,不然把你赶回去,听见没。”


江澄这次倒是没再算花销和回报的事,蓝忘机自己上了心,每次清谈会就成了他见家长领零用钱的时刻。

一开始蓝曦臣想着只要忘机不惹事,让他待在莲花坞睹物思人也未尝不可,但是你一住住六年是不是就有点不妥啊。蓝曦臣正想着要不要去把弟弟叫回来,就听弟子说,含光君带着人回来了。

“放开我,我不进去!我——”

“忘机这是?”蓝曦臣看着一脸得色的弟弟,再看看神色各异的弟子,“忘机难得这么、这么高兴,要好好待客才是。”

“嗯。把他拖进去。”

“……”

“忘机你...”蓝忘机飞速远去的身影成功的让蓝曦臣把话咽了回去。

 

蓝忘机刚飞回莲花坞,尚未落地就听见一道破风之声,闪身一躲,方才所处位置已落下一条鞭影。

“人呢?”

“谁。”

“你还跟我装,魏无羡呢!”到手的人被抢走,江澄本就一肚子火,看他故作无辜就更来气。

“他不是。”就算他真的是,你要带回莲花坞他就不能是。蓝忘机几年下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领地意识,至于先来后到这回事,含光君选择忽略它。

不是?不是你急着带他走?江澄气极反笑,“呵,想不到含光君也学会扯谎了。我再问你一遍,人呢!”

在把江澄惹怒和老实交代之间抉择了一下,蓝忘机选择了后者,“在云深不知处。”

“含光君倒是会金屋藏娇,只不过我江家的人就这么让你带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嗯?”江澄有些生气,又不想把气表现得太明显,只得作出些凶狠模样,谁让这人莫名其妙赖在莲花坞这么多年,到头来心思还在别人那。“看什么看!”

江澄来不及动作就被蓝忘机一把扛起。

“你干什么!”

“金屋藏娇。”

 

一个月后江澄大婚,魏无羡揽着一脸不满的金凌拉家常,“如兰啊,别跑啊,你舅舅让我来给你讲睡前故事啊。”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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